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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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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◎她咬人會很疼。◎

深入靈脈,空氣中的靈力已經濃郁得凝結成了水汽,眼前一片霧蒙蒙,偶有鬼火一樣的藍光在眼前閃爍,讓眼睛有種被燒灼般的痛感,這是因為靈力超過了人體的負荷。

就像修士進入靈脈深處會感到不適一樣,這地域中的生靈也是如此。過量的靈力對它們而言無異於煎熬,能夠在靈脈深處生活的生靈,無論是靈獸還是靈草都與他們之前所見的大不相同——出現在眼前的都是極為稀少的靈草,靈獸的體積變得更加龐大,修為基本上都是五階起步,若非這裏是和平地域,唐姣暗想,他們恐怕已經受到攻擊了。

她事先吃下了烈火丹,烈火丹有燒灼雜質的功效,火焰屏障霸道地將試圖靠近身體的靈氣排除在外,所以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,相較之下,反而是四階的晁枉景更狼狽。

晁枉景起先是想硬撐一陣子。

沒過多久,他就舉步維艱,渾身都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似的濕漉漉的。

於是他不得已從百納袋中取出一枚四階護心丹,餵入口中,調動體內的真氣,這才勉強承受住了靈力過量所帶來的壓力,紊亂的呼吸逐漸變回平穩,步履也輕快了許多。

唐姣瞥了晁枉景一眼,見他已經吃下了護心丹,便沒有開口說什麽。

早在知道自己要進入微塵地域之前,她就已經在藏書閣翻閱過記載了微塵地域的古籍,知道靈脈深處會讓低階修士產生不適感,之所以從四階丹方中挑選了烈火丹,也是因為這一點。烈火丹的效用能持續半個時辰,所以她之前才會毫不猶豫地吃下烈火丹。

她是初入地域的修士,自然要謹慎。

可是,晁枉景應該已經進出地域好幾次了,怎麽還會犯這種錯誤?

唐姣哪裏想得到晁枉景其實是在膈應之前那件事情,有意在她面前逞能。

餘光看見戴著面紗的合歡宗弟子神色平靜,晁枉景心裏莫名的不是滋味,甚至有些焦躁,他也不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怎麽就忽然發生了變化,明明他是修為更高的那個,結果唐姣反而是更加從容的,意識到這一點之後,就好像心臟被糾纏似的呼吸困難。

越是焦躁,越是想要表現,犯的錯就越多。

如今的晁枉景正陷入這種難以脫身的困境中。

唐姣心裏算著時間,取出一枚符箓——這是她進入地域之前,嬋香子往她懷裏塞的符箓,有攻擊類的符箓,有防禦類的符箓,有尋寶類的符箓,有飛行類的符箓......而唐姣此時拿出來的,正是尋寶類的符箓。她在心中默念著目標,符箓緩慢地燃燒起來。

如果要說丹藥之中,什麽丹藥最珍貴,當屬突破丹。

只需要一枚,就足夠躍至瓶頸,若天時地利人和,便有極大概率突破等階。

正是因為如此,即使是三階突破丹,僅憑丹修殿內的那些藥材也是不夠煉制的。

唐姣心心念念想要突破三階,到處搜刮藥材,如今也就剩下一味最關鍵的藥材。

它和普通的靈草不同,生長在地表的花朵並不能入藥,反而蘊含劇毒,潛藏在泥土中蜿蜒生長的根才是它的精華所在,因為花朵共有五瓣,彎曲向內收攏,皎潔的銀白色花瓣釀造幻象,像游離的風一樣難以捕捉,所以修真界為它取了極其風雅的名字——

風底尋廊。

隨著符箓的燃燒,唐姣閉了閉眼,再睜開眼睛的時候,眼前已經出現了路線。

嬋香子是五階符修,她所煉制的符箓對風底尋廊來說有著等級的絕對壓制,能夠迷惑敵人的幻象在絕對的壓制面前毫無作用,眼前的線路清晰明了,如同利劍直指要害。

“晁師兄。”唐姣撣了撣灰燼,對晁枉景說道,“我此行想要煉制突破丹,還差一味風底尋廊,所以如今要去那個方向,似乎與師兄不同路,要不然就此別過好了。”

“如果你是在憂慮我會搶奪藥材,那應該是多餘的了。”晁枉景神色晦明不定,說道,“風底尋廊是三階突破丹所需要的藥材,於我無益。此前在我摘取血石花的時候,你不是也在旁邊等了我一段時間嗎?我比你修為更深厚,與你同行還能保護你周全。”

唐姣有點意外,想了片刻,說道:“好的,那就勞煩師兄了。”

她在前帶路,晁枉景跟在後面,如此走了千步之後,符箓也徹底燃盡了。

看著那朵在靈氣中搖曳的、近乎半透明的花朵,唐姣在腦中快速回憶了一遍風底尋廊的特性,不禁感嘆:果然,在一個隊伍中,丹修基本上都承擔著輔佐的作用,是最堅實的後盾,卻難以成為尖銳的矛,僅憑丹修來說,對付這些特殊的靈草還是很困難的。

如果是劍修或是符修,只要足夠精準,將花朵斬斷,很輕易就能取出根莖。

而如果是丹修的話,就得更加謹慎,更加迂回……

風底尋廊是少數能夠移動的靈草,受到根莖的限制,移動的速度並不快,不過,因為它的根莖綿延長達五裏,所以至少在五裏之內,它的花朵能夠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。

唐姣略一思索,然後從百納袋中取出瓷瓶,像糖豆一樣的開始吃丹藥。

破障丹、神速丹、飛行丹,都不是高階的丹藥,不過對付風底尋廊已經綽綽有餘。

晁枉景問:“需要我幫你嗎?”

唐姣咽下最後一顆丹藥,正抽出一枚符箓,聞言,仔細思考了一下,發現自己並沒有在計劃中留出別的位置,從一開始她就設想的獨自獲取風底尋廊,沒想過要誰幫忙,所以很抱歉地對晁枉景笑了笑,說道:“就不辛苦師兄了,師兄不要踏進範圍就好。”

晁枉景的臉色微變,他忍了忍,盡量保持著神色如常,說:“唐師妹畢竟是合歡宗的弟子,在丹藥方面的造詣不如我藥王谷,有我在其中協助,你也能夠更順利一些。”

遠處,風底尋廊感覺到有人靠近,已經開始移動了。

唐姣心下一沈,來不及再跟晁枉景糾纏,打著速戰速決的想法,朝晁枉景搖搖頭,匆匆說了個“不必了”,也沒瞧見他驟變的神色,足尖一點,已然躍至風底尋廊上空。

手腕下沈,四枚紅色的符箓向下飛射。

卻不是朝著那朵白色的花而去的。

唐姣是故意扔偏的。

她不是劍修,也不是符修,手法沒有那般精準致命,無法保證斬斷花朵。

目前,風底尋廊還沒有對她展現出攻擊性,如果令花朵受傷,她接下來可不能保證全身而退,所以——唐姣的目標並不是花朵,而是隱藏在屏障般堅實的土壤下的根莖。

四枚符箓飛至東南西北四角,將風底尋廊的根莖嚴嚴實實包圍起來。

唐姣豎起兩指,靜心默念,隨著“破”字落下,真氣掀動衣袂翻飛,如同穿針引線,在瞬息間跨越四枚符箓,名為驚破符的暴烈符箓在短暫的緩沖時間後造成巨大沖擊,位於中心的花朵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,地表就在沖擊下被徹底掀翻,露出了密布的根莖。

之後得好好感謝嬋香子師姐才行。

唐姣想著,擡手祭出春山白鶴鼎。鼎蓋一掀,隨著白鶴清鳴,爐鼎周遭的花紋觸碰到風底尋廊的根莖,就像是意識到這是“藥材”似的,爐鼎如同無底洞一般,瞬間就吞噬了大半。暴露在空氣中,變得遲鈍的風底尋廊,此時終於反應過來了,驚駭之下,也來不及去救那被吞噬的部分,花瓣可憐地打著顫,拖著短短的根莖,飛也似的逃走了。

望著逃竄的風底尋廊,唐姣也沒有去追,因為這些根莖已經夠她用的了。

她指尖輕掃,鼎蓋重新合攏,春山與白鶴盡數歸位,悄無聲息地淡去了花紋。

攜著爐鼎輕飄飄落了地,唐姣這時候才能分出心思去關註晁枉景。

晁枉景站在原地,不知道在想什麽,也看不清神情。

唐姣還以為是方才自己太敷衍了,便走近說道:“師兄,我不是不信任你......”

——只是在我的預想中,我一個人就夠了,沒必要勞煩你。

她後半截話還沒能說出口,就被晁枉景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肩膀。

唐姣的肩膀瘦窄,薄薄的一層,因為她是丹修,不比身為劍修的柳海棠有力氣,身形清瘦,晁枉景這一抓,就抓得很輕易,他的力道挾著幾近暴烈的情緒,唐姣一瞬間感覺到了疼痛,烈火丹產生的高溫正呲呲地燒灼著晁枉景的血肉,然而他卻沒有松開手。

她輕嘶了一聲,擡眼看向晁枉景:“晁師兄?”

這不喊還不要緊,一喊,唐姣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道將她往後推搡。

唐姣瞳孔微縮,被推著背脊抵到春山白鶴鼎上,她甚至能夠隔著衣物感覺到爐鼎的冰冷觸感,直到此時此刻,被逼至毫無退路,她才看清楚晁枉景藏在陰影下的神色。

那是無法形容的一種神色。

焦躁嗎?憤怒嗎?嫉妒嗎?不屑嗎?自滿嗎?

唐姣一時難以辨清到底是哪一種更多。

“明明只是合歡宗的弟子而已,為什麽會有天品法寶?”

她聽到晁枉景這樣說。

緊接著,是不給她留任何喘息機會的問句。

“明明只是三階丹修,憑什麽比我更熟悉丹藥?”

“你早就知道烈火丹能這樣使用,為什麽不告訴我?”

“你不過是個合歡宗弟子而已。”

晁枉景像是在強調什麽似的,如此重覆道。

他從喉間逼出一聲冷笑,說道:“唐姣,你一開始不就是想找我雙修嗎?”

唐姣被這句話震得駭然不已。誠然,她確實是有過這種想法,但是晁枉景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是不屑的,她的臉開始發燙,那與其說是被揭穿的羞慚,不如說是一種憤怒。

“雙修只是合歡宗的一種修煉方式,沒有高低貴賤之分。”

“從別人的身上斂去修為,這是能登上臺面的修煉方式嗎?”

晁枉景說著,一把拽下面紗,唐姣從他眼中看到映出的自己,被困於逼仄之間,落於下位,如同步入陷阱的獵物,似乎只要他想,在這無人的地域做出任何事情都可以。

他端詳著唐姣的面容。

“不過,我倒也不是不能分給你修為。”

施舍一般的語氣,他說道:“我可以跟你雙修。”

唐姣終於明白了那種不適感來源何處。

這個人,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所有物。

“雙修是你情我願的事情。”唐姣的聲音愈發冰冷,她手指微動,神色卻不顯,一雙杏眼毫無畏懼地盯著眼前撕破偽裝的男人,一字一頓說道,“我也有選擇的權利。”

“身為合歡宗弟子,不就是應該和高階修士雙修嗎?”

晁枉景湊近唐姣,手指觸到她的臉頰。

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,露出不屑的神情,低語道:

“況且,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吧?”

此時此刻,唐姣的手也終於碰到了鼎腿。

已經聽不進他廢話,五指陡然收緊,重達千斤的春山白鶴鼎在主人手中輕得像一根羽毛,隨著纖細的手腕擰轉——騰挪——緊接著,在晁枉景驚駭的目光中狠狠砸向他!

眾所周知,丹修沒有任何近戰的能力。

下一刻,成年男子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。

鮮紅的血液噴射而出,濺在唐姣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。

她踢開腳邊的牙齒,掂了掂手中碩大的爐鼎,緩步走到晁枉景面前。

男修癱軟在地,渾身抽搐,一臉的血跡,望著她的眼神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。

“晁師兄。”小姑娘的聲音很甜,很溫柔,語氣卻很冰冷,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晁枉景,好心地提醒他一個事實,“你不是劍修,不是符修,也不是氣修,你是丹修啊。”

她順著晁枉景的衣襟往下按了按,果不其然聽到了他帶著痛意的慘叫。

“你斷了三根骨頭了。”唐姣向他陳述道,然後她直起了身,在晁枉景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重新舉起手中帶血的春山白鶴鼎,“我再砸一次,你是不是會再斷幾根骨頭?”

她會讓他知道,不是合歡宗弟子就能夠隨意侮辱的。

“師兄,這裏沒有別人,我對你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
唐姣從晁枉景的眼中看到自己如同宣判死刑一般緩緩揮動手臂。

兔子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。

而且,她咬人會很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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